通透,那通向四面八方的道路无所遁形,全部暴露在眼前。
本就无心吵架,更不想把结婚协议里的每一个字扣出来作为与奥登谈判的筹码,所以偷偷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安塞花了一些时间写信,把假怀孕的事情解释清楚,并在信的最后附上了在他短暂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次道歉。
安塞把信放到茶几上,这是整个房间唯一一处能够引起奥登阅读兴趣的地方,上面铺满了报纸,但没一件是正事——那封信就躺在某位名媛的风】流史上,宛如踩上了巨人的肩膀。
弗雷德卡和马第尔达暂时还不能撕破脸。他这么告诉自己。
安斯艾尔殿下来马第尔达的时候只有一顶头纱、一辆马车和一个车夫,回去的时候头纱换成了箱子,但总数就是这样了——总归比原来要多一些。他把箱子搁在脚边,头枕在手臂上,但没睡着。那些夜里依然营业的小摊、昏黄的灯火、成片的树林,映入双眸,又飞快的闪过去,换成别的差不多的东西,就只是风景映到镜子上而已,什么也没有留下。
十三岁那年,他在房间的地毯上幻想未来,得过且过,看一些没有意义的杂书,在尝试乐观与自我否定之间苦苦挣扎,极其不擅长社交。在幼年时没有学会如何与亲人相处,在少年时没有弄懂如何交到朋友,没有情窦初开,把精力全部放在学习魔法上。
魔法是保命手段中最冷漠的一种,只需要口齿清晰,能够完整地念出咒语就行。弗雷德卡的人天生就具有魔法天赋,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练习,唯一的弊端是某些天生天赋较弱的人,完全没有进步办法——这样的人很少,在冰天雪地的弗雷德卡很难生存。与运用冷兵器战斗不同,弗雷德卡的魔法师们在战场上是不允许使用武器的,就连盾牌也不行,因为那样会造成分心——一些大型魔法是需要很长的时间吟诵的,若是念错了一个音节,便只能从头再来,可在战场上没人会给你重来的机会。
每一场战争中,弗雷德卡都会损失许多士兵,他们的死因大多是失血过多,战场上很少会出现一具完整的弗雷德卡士兵的尸体。
听说冷兵器用的久了会认主,安塞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那只蛾子还在,褪色的丝带和纱布紧紧地缠绕着它,带走了它的生命与灵魂,留下一个空壳。它还是那么丑陋,干瘪的翅膀就像是一片皱皱巴巴的废纸,几团黑墨水在上面晕开来,把一切弄得脏兮兮的,只有亲眼看着它被丢进垃圾桶才会让人真正松口气。
只看了一眼,安塞就挪开了视线。他用手掩住下半张脸,偷偷地打了个哈欠。时间还早,马车走得很快,他朝后看的时候,还能看见王宫里最高的那座塔,此刻正灯火通明,那里大概就是舞会举办的地方。
后来他睡着了,睡得不算太沉,也没有做梦,只是恍惚想起些旧事,分不清真假,渐渐地就忘记了。
马车花费了七天七夜才走出马第尔达的国土,马第尔达是个四通八达的国家,位于整个大陆的最中间,最南边的一部分土地靠海,什么东西都不缺。因此弗雷德卡和马第尔达是挨着的,两个王国之间有一条极其分明的边界线,一边是冰天雪地,一边是烈日炎炎。
安塞的马车被几个弗雷德卡的士兵拦住了,他们是专门被派到这儿来保持结界的,为首的是贝克·柏宜斯将军,只有每年年底的晚会上才会在王宫露面,是为数不多的能供布拉德里克三世直接调遣的将军。
透过窗子和布帘之间的缝隙,勉强瞧见一个矮小、壮硕、皮肤黝黑的中年男性,他的全身上下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铁质铠甲,头上戴着全封闭的头盔,在那上面,三根长长的红色羽毛落满雪花,随着他的动作而上下摆动。
一束锐利的目光从那头盔之下的面具后面射向马车车窗,仿佛一切的伪装和谎言都会在这目光之中分崩离析,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惧。安塞没有轻举妄动,柏宜斯将军一手牵着马,一手牢牢地按在剑上,他是王国之中为数不多既精通魔法又学过剑术的人,无妻无子,已逝的母亲是费兹捷德人,被宫里的“血统派”大臣所诟病,但父王和埃尔罗很喜欢他,甚至顾及他的心情,专门送他到最重要的边界线看守结界。
车夫稳坐在车厢外,一条厚实的围巾把他的僵硬的脸遮了大半,马车上的旗帜早就换成格罗瑞娅的,所有带着弗雷德卡特色的装饰物也被除干净了,从外表看,这就是一辆来自格罗瑞娅的迎亲马车,但安塞不能露面——他担心被认出来。
双方对峙许久,一个站在将军旁边的,等级不算太高的士兵开口了,他用手指着窗子问:“来者何人?”
车夫冷哼道:“我们是从格罗瑞娅来的,专门接公主过去。”
安塞是这么想的,如果将军放他们过去,那就说明贝莉卡还没有嫁给格罗瑞娅的国王,他还有时间带她离开;如果将军当场拆穿,那么他掉头就走,直接去格罗瑞娅。
那个士兵好像愣了一下,随即把头扭向一旁的柏宜斯将军,想要说些什么,被将军用一个手势制止了。
“你可以过去了。”将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