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歧川把手里的纸放下,他盯着符衷看了很久,锐利的目光像尖刀,剖开符衷的表层皮囊,直视他的内心。符衷在这种尖刀般的目光注视下,觉得十分不舒服,甚至有点胸闷。他不喜欢别人在自己身上投以审视的目光,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玩偶。符衷不是玩偶,他是拥有好猎犬的猎手。
小七忽然站起身,朝顾歧川低低地吠了两声,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符衷把手放在它背上,他觉察到在小七站起来的那一瞬,顾歧川的目光忽然柔和下去了。符衷擅长感知人面部的微小变化,他像狐狸一样敏感、警觉。这种本领是在暗恋季垚的这些年里锻炼出来的,他得通过观察季垚面部的表情来揣测他的心思。符衷暗恋了季垚将近十年,但季垚知道的只有四年。
十年。符衷觉得惊讶,十年竟然比一朝一暮还要短,却比一个银河年还要长。
“你想让我做什么?”顾歧川在审视完符衷后问。
符衷知道自己的目的快要达到了:“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捉拿逃犯了。总不能让凶手一直逍遥法外对不对?顾州的死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会为一个朋友这么Cao心?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你的朋友们中的一个?”
“也不完全如此。”符衷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一句,向前探过身子,手肘撑在膝上,“而且顾先生你现在官司缠身,子弹泄密事件的元凶还在天上飞呢。我知道您对付警察局和法官是很容易的事情,但苍蝇总在身边飞也会让人觉得烦。李重岩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时间局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您现在何不借此机会反戈一击,把唐霖拖下水,既报了您的杀子之仇,又稳住了您的家族地位,凑四合六的买卖,何乐不为呢?”
顾歧川闻言笑起来,符衷在他的笑里看到了讽刺:“你是执行部的吧?就这么对待你的部长?还是说你也在觊觎部长一职?”
符衷摇头,摊开手说:“唐霖弄走了我所有权限,导致我现在谁都联系不上,跟编外人员没什么两样了。我对此很生气,让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侵犯。”
他说的也是实话,符衷确实为此十分生气,甚至火冒三丈,就因为他没法随时跟季垚联系。符衷觉得有人挡了他的路,挡他哪条路都可以,唯独不可以挡住他追逐季垚的路。
“我有办法能让你和‘回溯计划’取得联系,并且不被追踪。”顾歧川说,他悄悄放下了诱饵。
但符衷不是鱼:“不用麻烦顾先生出面,这方面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顾歧川仍然很谨慎,符衷说完后把话题带到子弹泄密的焦点上去,点着纸上一枚子弹的剖面图说:“格纳德公司生产的这种子弹只提供给一位客户是吧?”
“是的。你也想像警察那样来盘问我吗?”
符衷握着那把尖刀笔直地往下劈:“我见过那位客户。”
“你当然见过他,他是‘回溯计划’的指挥官。”
“西藏那边也不太平对吧?我看到新闻上说,好像是跨境犯罪,与您脱不了干系。这可真是件麻烦事儿。”
顾歧川叠着双手,没说话。符衷状若无意地晃着酒杯,皱起眉:“谁会对您抱有这么大的恶意呢?”
“唐霁越狱的时候有武装团伙在帮他,现场收集到的子弹全是这种长着红脑袋的。最后唐霁越狱成功了,武装团伙也逃之夭夭了。”符衷说,“有人想嫁祸给季垚,再把火烧到您家的后院里,他打算慢慢地磨着季家和顾家,说不定现在正磨刀霍霍,准备两家一起端了。谁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顾歧川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符衷今天又提醒了他。符衷所有的话锋都指向唐霖,仿佛他对唐霖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其就地斩杀。顾歧川眯着眼睛,他脸上的皱纹仍保持和缓,看起来只是一个和蔼的老人。符衷又感受到了那种审视的目光,不过他这次选择了忽视。
“这是大案子,要捅到法庭上去的。”顾歧川说,“季垚也免不了吃官司,他可是嫌疑人之一。”
符衷的反应很平静:“我知道。不过现在他还在‘回溯计划’里待着,要想等他结束任务,然后能坐在法庭上对峙,还有好长一段一段时间呢。这段长长的时间里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预留出的时间足够让我们打扫干净战场,迎接英雄回归了。”
一会儿之后,顾歧川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就这么急着对付唐霖?”
“局势拖到现在已经千钧一发了,绥靖政策救不了谁,我们都不想让自己成为第二个季宋临。”
顾歧川沉默不语,他在心里估量着这次谈话的价值。符衷还是无所谓的样子,小口喝掉红酒。雪仍在下,肆虐的狂风终于偃旗息鼓,预备着下一次更加猛烈的轰击。符衷就事论事,只谈论与顾歧川密切相关的事情,就好像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也正好顺应了顾歧川的意思。
小七抖了抖脖子,簌簌地想,符衷揉了揉它的耳朵,小七张开嘴打了一个哈欠。顾歧川注意到了这只动物,他笑道:“这是你养的狗吗?”
“是的,它很聪明,它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