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对面摆着会客的一系列家具,都罩着浅色调的护套,地上铺着崧蓝色的地毯。长沙发后面钉着一排及腰高的木柜,台面上摆着一盆海母石、一套形态不一的羚羊铜像,还有一个老式留声机。也许在上代、上上代簪缨侯爷在世的时候,这台留声机就曾在夜里的宴会上放过音乐了。
火还在壁炉里旺旺地烧着,佣工来添过一次柴。源源不断的热气就从壁炉传到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尽管只隔着一层玻璃墙,但符衷仍觉得从壁炉到旷野是很长的一段距离。他听到松枝在火堆里噼啪作响,犹如草原上的篝火,那些烟雾往上飘,微微泛紫。符衷想到了梦里的紫色烟雾。
“我可以到实验室里去看看卡尔伯的主机吗?”符衷在白逐拉完窗帘后问,他最好了听到否定回答的准备。
白逐的嘴唇被涂成莓果色,边角都修饰得一丝不苟,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束缚在条条框框的规矩里。白逐看了符衷一会儿,拒绝了他的请求:“虽然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主机里藏着什么东西,但我现在还不能让你看到那些秘密。除非你能把我儿子活着带回来,这就是换取卡尔伯的条件。”
“夫人的意思是,如果我把季垚带回来了,我就能查阅卡尔伯主机里的内容了对吗?”
“当然,到时候整个卡尔伯系统都是你的了。你大可放心,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说出来的话就是一定会做到的,没说的就是不存在的。你不用乱猜。”
“我还以为您的条件会是让我离开你儿子。”符衷说。
白逐扬起修饰过的眉毛,她脖子上的项链吊坠是一只红色的火烈鸟,刚才被银狐皮围脖挡住了,符衷没有看见。白逐抬起唇线微笑,季垚把母亲的笑也遗传过去了,符衷一下想到了季垚笑起来的样子。季垚很少笑,跟符衷在一起之后笑得多一点,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又回到以前不苟言笑的时候去了。杀死季垚笑容的不是他生来的基因,而是他遭受的苦难和肩上的重担,以及他自身的孤独和野心。
“我可以说我们已经暂时冰释前嫌了,我也不会再去阻拦你爱我儿子的脚步了。”
“啊,是的,我爱他,并将一直爱下去。”
“我会监督你的一举一动,如果你对季垚有什么不好的意图或行为,你就该好好尝尝鲲鹏门下的铁拳的滋味。”
“您真的很爱您的儿子。”
“造了一辈子孽,我如今还是做点好事吧,就当积阴德了。”白逐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把我的家底查得那么明白,那你知道我其实是去做了试管才怀上的季垚吗?”
符衷脑中的神经震动了一下,白逐忽然说这件事着实给了他不小的冲击。白逐从符衷的表情看出来了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她很淡地笑了笑,别开视线继续说下去:“我在跟季宋临结婚之前就知道自己身体有问题,季宋临也知道。我们结婚不是因为爱,而是迫于家族的压力才勉强凑合在一起。结婚后我和他各自生活,但继承人问题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一道难关。拖了两年之后拖不下去了,我们才去做了试管婴儿,季垚就是这样诞生的。”
白逐说完之后静默了许久,符衷低头点着鞋尖,他的眉峰蹙在了一起。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符衷过会儿才开口道:“他能来到这个世界上真的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