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反复转着那块冰凉的金属物,像在等什么人来电,但对方一直没有来。肖卓铭选了一个鲜有人踏足的小走廊,这里靠近她的实验室。走廊的一面全部用玻璃打造,这样她就能将看到外面的太空和星辰。
但鲜有人踏足的走廊此时也有人来了。肖卓铭夹着一根细香烟,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原来是熟人:“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高衍文穿着研究员的白褂子,把手从衣兜里抽出来,挥散空中的烟气。肖卓铭见状反手按开了换气系统,那些烟草的气味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高衍文犹豫地抬眼看看她,走过去几步,面朝玻璃舷廊站着,说:“吃过中午饭不想立刻回实验室,就来你这里看看。毕竟咱们是一起来的,比较熟。”
“哦。”肖卓铭抬手把香烟送进嘴里含住,眯着眼睛,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看哪里,“喝点酒吗?我去给你拿一瓶。”
“不了。”
肖卓铭就没动,保持一个姿势靠在凸起的台子旁边,继续抽她的烟,然后再像喝开水一样把酒吞下去。高衍文抄着衣兜踩了踩脚尖,问:“肖医生的实验进展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肖卓铭回答,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乳白色的烟像浪花,“我刚去跟朱旻通过电话,把我研究出来的一些报告交给他了。我看了他那边的资料,照样也没什么好东西,我们遇到难题了,都在为此伤脑筋。你呢?你怎么样?分子粉碎系统要成功问世了吗?”
高衍文笑了笑,他习惯性地踮脚尖,说:“理论方面很完善,大部分的零部件概念图已经画出来了。现在只等着做出模型然后测试,接着再不断地修改。干这个的不就这样吗?模型做出来之后就是没完没了地修改,我一定要造出最完美的MCS。”
肖卓铭似乎来了点兴趣,撑着手肘问:“你的这个系统大概长什么样子呢?是一个很大的大东西吗?还是可以装进口袋里的危险小玩意儿?”
“看情况。”高衍文回答,他伸出手对着玻璃比划了一下,“如果只是想把这块玻璃打碎,那只需要一支笔那么大就行了。如果是用来粉碎咱们对面那颗亮亮的恒星的,那必须得造得跟空间站一样大才能有足够的初始能量发射出去。”
“噢。”肖卓铭睁大了眼睛,她对这个设想十分惊讶,“你真的很有奇思妙想呢。”
高衍文说:“这不过是我十几岁时就有的想法了,我一直以为没人会理解我,但我发现我错了。我的老师耿殊明、好朋友邵哲升,他们都对我很支持。甚至连‘回溯计划’的指挥官都非常看好我的想法,还说‘希望能尽快获得专利局的认可’。他专门为我写了一封推荐书,让我来找时间局的装备部部长。而那位林部长在看完我的手稿和实验后立刻同意将我送到‘空中一号’实验室来,并且为我召集了专家组。我不敢想象,我现在能站在这里眺望太空,而我的设想即将变成现实。这简直就像一个梦。”
肖卓铭耐心地听他说完,她抬起嘴角,又喝了一大口酒,才说:“在你身边的都是善良的人们,‘回溯计划’的指挥官是一个愿意接受不同意见,并鼓励我们思考的人。我们得感谢他,是他给了我们这么多余地来为高尚的事业奋斗。你的MCS,我的‘毒血计划’,都是广阔的新领域,只等着我们去探索。”
“这简直就像一个梦。”高衍文又说了一遍,他抬手摸着自己的鼻子,似乎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
肖卓铭喝空了一听德国黑啤酒,把空瓶子放在旁边,咬着烟看了酒瓶旁的信封一会儿,伸手把它拿了起来。她把信纸抽出来叠好,然后塞进信封里,反复摩挲着封口处的花纹。高衍文看到她低头看信封的动作,停顿了一会儿,随口问道:“那是你的家人从地面上寄过来的吗?”
高衍文没有立刻听到回答,他不知道肖卓铭是否是因为沉迷于烟草的气味而忽略了他的话。身旁的肖医生在缭绕的烟气中化作了一座雕塑,高衍文感受到一种淡蓝色的忧郁之感,像不断生长的绿茸茸的灯心草一样渐渐铺满池塘。他身心放松地思考着这种忧郁,走廊里忽然显得寂静凄凉。
在经历了十几秒的静默后,肖卓铭才抬手捏住烟尾把它从嘴唇中间取下来,抖了抖烟灰,像忍受着疼痛的癌症病人那样皱着眉毛说:“是我舅舅寄来的信。”
“那这是件好事啊。”高衍文看着肖卓铭的脸色,“你为什么看起来并不高兴?”
“他寄来的信里弥漫着一股令我不舒服的交代后事的语气,仿佛他明天就要躺进棺材被送进灵车车厢里了。他还说他得了很严重的病,几乎已经没有救治的希望,他没打算继续治疗了。我不相信,我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小时了,我还是不相信他怎么就突然得了不治之症。还有......还有一些社会上的舆论、媒体、政府、国际组织......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糟糕事,我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不希望我回来一趟,世界就大变样了。”
肖卓铭摊开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细细短短的烟,她说完话几次想把烟送进嘴里,但最后都放下了。她站直身子,又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