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垚知道自己该去工作了,已经由一大堆的新报告发了过来,全都等着他去确认。他在房中徘徊,一边是紧迫的战前准备任务,一边又是他放不下的人。
“你要睡了吗?”季垚问。
“还不困。”
季垚知道符衷是在骗他:“先挂了吧,耽误了明天的工作怎么办?好不容易才当上了督察官。”
“但是我舍不得,我们好不容易才说上话。”符衷缩了缩身子,“再多一分钟好不好?要不今晚我不睡了,通宵。”
“好,”季垚说,“我现在正往下行通道走去,等走过了这段路,我就挂了。”
符衷听着他的脚步声,说:“你走慢点。”
脚步声慢下来了。
那段路的时间里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觉得有些话不用说就已经飞到了对方的心里去。
季垚站在路尽头处的封锁门前,他刚想输入密码,忽然又停住了。他按着耳机轻轻叫了一声:“符衷?”
“我在。”符衷回答,他知道对话马上就要结束了。符衷翻过身,睁着眼睛看天花板,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天花板是亮色的。
季垚的手指在密码盘上刮蹭了一下,狠狠心说:“这条路走完了。”
符衷咬着嘴唇,他想极力克制住嘴唇的颤抖,喉咙里忽然出现的酸疼感让他像是吞了一口炭:“你先挂吧。”
季垚垂着睫毛点了点鞋尖,下撇的眉尾让他看起来有些忧伤,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优柔寡断下去了。他在封锁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抬手输入密码,在门启动前的一瞬他挂断了通话。尔后他听到雄鹰的嘶叫,好像要把天空给撕破了,撕成一条一条的破布条,顷刻之后又恢复成安然无恙的无缝的天衣。
通话断开后耳机里就只剩下了寂静,指示灯也灭掉了。符衷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他知道这是必然来临的分别,但仍然令他满心忧郁。他回想着和季垚的对话,却觉得刚才的几个小时只是他做的一个梦,现在从睡梦中惊醒了,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夜里响彻着海chao的悲鸣。
*
监测平台的任务组每隔四天给“回溯计划”打一次报告,这些报告的资料都要经由符衷检查确认之后才能发送出去,所以他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去和季垚通话了。在这之前,季垚从不会亲自接收这些资料,他把这个活儿分给了自己的助理和班笛,现在他又把活儿揽回去了。
符衷了解“回溯计划”的情况,所以他知道该在哪里下功夫,他也知道季垚想看到的是什么东西。符衷在任务组的人眼里是严厉的督察官,但他每隔四天的那个晚上就换了个人。符衷在季垚面前是严厉不起来的,他只会对季垚温温柔柔地说话。符衷的所有的功夫,除了床上功夫,都是从季垚身上学来的。
他仍把季垚当成上位者,等哪天季垚不做指挥官了,他在符衷心里也是上位者。符衷在性方面喜欢这种僭越的感觉,仿佛是在攻占一座森严的城池。
第十六天,符衷在截止时间前收完最后一份资料后接到组长的通知,要他去一趟医疗办公室。符衷看了看时间,在心里默默算了算,然后他暂时把收上来的资料放在一边,穿好长衣外套后牵着小七去了办公室。他觉得今天监测平台里的氛围有点奇怪,似乎是有什么Yin云笼罩在头顶。
组长正在办公室里和医生谈话,符衷推门进去后看到组里所有的医护人员都聚集在这里了。小七警惕地嗅闻着空气中的气味,符衷停下脚步后它也就蹲坐在旁边,翘着耳朵一刻不停地打量着周边的环境。符衷闻到大办公室里有一股比往日都要浓厚的消毒水味,比马拉硫磷农药还要刺鼻。
“什么事?”符衷问,他没有摘掉手套,不过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医生把一份文件夹递给他,组长从旁边取下来一份钉好的名单,说:“华盛顿时间局的基地里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病症,有多人感染,都已经表现出了症状,情况不是很好。这种病存在潜在传染性,就在刚才,有一位感染者在病床上爆血而亡了。他们立刻向位于北极的所有国家的时间局发送了通告,要我们排查各自基地内的情况。”
“他们询问了感染者不久前的活动状况,各不相同。”一名医生补充道,“至今还没查明病因和病源,病人体内没有致病因素,潜伏期不知,发病却异常迅速而猛烈。刚才华盛顿时间局的ICU里有个染病者直接身体爆裂,血浆都飞到天花板上去了,就是几分钟前的事。”
“第一个病人什么时候出现的?”符衷锁着眉峰翻看文件夹里滑溜溜的报告纸和图片,“看报告上写的是一周前?”
医生看了一眼,点头道:“是的,有个人突然开始不明原因地咳嗽,开始都以为是感冒,你要知道这地方可冷透了。然后出现症状的人越来越多,短短几天功夫就增加到了30多个,他们时间局派驻北极的所有人员加起来也就2700人。这事儿大了。”
符衷把文件夹合上:“今天他们才把消息放出来吗?”
“都有人相当惨烈地死在了一群医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