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内城枕羽轩。
枕羽轩初为苍梧帝为开国公所设, 开国公常与苍梧帝夜谈,公府路遥,于是苍梧帝拨枕羽轩与开国公不及回府时暂歇于此。后皇轩家镇守江南,枕羽轩留与皇轩家进京时入住。
兰榭本是被发配过来守着这个院子的, 这里少有人住,上一次有人来还是皇轩昼来长安朝觐顺便参加秋兰围猎。被发配到这里和被充入冷宫没什么区别, 尤其是那个皇轩烬叛出东煌后。
不过她倒是一直乐得自在, 不必整天看老嬷嬷的脸色。只是这里各种东西都缺得很,冬天没有炭火,夏天的时候也要自己去打水。各个屋子里都积了一层尘埃, 反正这里也不会有人来,所有的人都对这里避之不及。生怕被安上个思悼叛党或者更甚叛国通敌的罪名。
她未曾见过皇轩家的人,她来这里的时候已经是白昼之殇后。
但她走在这落灰的廊榭间时有时会想起那个曾经煊赫东煌的氏族和它如今的衰败。
她其实有的时候会打扫这里,但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好像是在做没有必要的事情。
她讨厌没有必要的事情。
今日是初五,是她给自己定下一定要来打扫主厅的日子。
她跪在竹木地板上费力地推开槅门,木质腐朽很久没人来修理过了。
她抬起头想要撩开额上被打shi的碎发就看见了站在落尘的主厅中的少年, 少年懒散地穿着一件红色单衣,听见有声响便回头望着她,腰间系剑,右手拿书。
兰榭以为有贼,立刻重重合上门,向后跑去。
少年有些无奈地把门推开,靠在门框上笑看着惊慌奔跑的兰榭,“我是皇轩烬,你的新主子。”
兰榭不再奔跑但仍旧向后退着,“皇轩烬早叛国了!你当我是傻的吗!”
少年却又笑了笑,抬头看着天,眉眼中有种兰榭说不出的东西,“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兰榭甚至怀疑他的话是不是在对她说的,以至于她停止了后退。
少年又走回了屋内,“过来和我收拾一下这里吧。”
她站在原地,从窗内看着少年整理着书柜里的书,收拾两下就拿起一本看半天。
兰榭有些无奈地走过去推开门,在门口跪了一下,然后把木桶拎了进去开始擦地。
她大部分时候都待在自己的偏房里,只有每旬领例供的时候才会和外面的人接触一会,以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她总是很迟才知道。
就像她也是很晚才知道皇轩烬背叛的东煌,但没人说得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有时会想那个皇轩烬怕不是个疯子。
她微微抬着头偷瞄着那位叛国的皇轩少主,看到皇轩烬也看向她以后,她连忙说:“奴婢兰榭,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就是。”
“这里只有你一个丫鬟吗?”皇轩烬低头问。
“是。”兰榭刚想问皇轩烬要不要再配两个丫鬟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再然后枕羽轩的门便被直接踹开了!
“老大,看我们弄过来了什么!”腹切蛇在门口捧着两尊青花瓷就跑了进来,红火蚁则扛着大包小包的吃的,灰尾拿着不大不小的一个盒子有些嫌弃地看着另外两个人。
他们身后紧跟着一群喊着“爷儿慢点”的太监。
兰榭皱着眉,没明白面前这是什么景象。
腹切蛇刚进门就把那两尊青花瓷放在了桌上,动作夸张地抬手擦汗,“老大我跟你说,我一到那我就看出来了,这两尊青花瓷那可不得了!我这就给抢过来了,以后就算东煌那班玩意儿不认你,我们扛着这玩应就走,顺手就卖了还能够路钱!”
红火蚁则在旁边憨憨地说:“老大,吃饭!”
皇轩烬捏着鼻梁有些无奈地低头,他怎么养出来这两个没出息的玩意儿,养出来就算了,还带回了东煌。
他对着灰尾扬了扬头,“你拿的什么。”
灰尾掀起盒子,里面是金晃晃的黄金,“钱。”
……还真是直接。
皇轩烬想了想对着灰尾竖起了大拇指,表示不愧是他最得力的手下。
兰榭拿着抹布的手有些颤抖,她觉得这不是世代镇守东煌的皇轩家少主,这是个强盗头子。
他回东煌是为了把东煌放在秤上按斤成两地卖掉吧!
“去,收拾一下屋子,以后我们就住着。”皇轩烬向着他们挥了挥手说。
然后整个下午那帮家伙就一边收拾着屋子一遍添油加醋地说着他们在华Yin的战绩。
什么伐纳的军官一打开运送物资的车皮,发现里面站了一车荷枪实弹的和尚。
什么来增援的天枪军被他们引进了塌陷区,一半被埋进了土里。
兰榭对于这种男人的吹嘘烦的要死,但也只好擦着落灰的地面。
傍晚的时候,有客来访,他对兰榭作了一揖,“在下蜀地司天命。”
她上下看了下,是位如切如磋的公子,她恭敬地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