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释天凉薄的绯色双唇微微一勾:“呵,我将他扔到善见城人来人往的集市中,当众拔光他所有羽毛,令贱民围观他无遮无掩的本相。如此羞辱,早该羞愧自尽去了。他反倒甘之如饴,非但感恩,还要厚颜活上千年万年?当真好个贱鸟。”
昆沙门天不敢应声,帝释天便温柔至极地抚了抚怀中美少年柔顺黑发,“你说,他是不是个贱鸟?”
那少年乖巧伏在帝释天胸膛上,顺着他所言笑道:“天帝说他是,他自然就是。”
帝释天闻言,眼神却是一冷,随手捏着那少年后颈便扔了出去。
那少年重重落地,臂骨撞在坚硬的玉石桌角发出骨折脆响,他却丝毫不敢有任何旁的动作,连忙翻身跪了下来,额头磕在地上,却是一声不敢出。
殿中侍从也如被风吹折的苇草般跪了一地。
帝释天以单手支颐,哂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天界第一武将评头论足。拖出去砍了。”
那少年面色灰败,瑟瑟发抖,才欲开口哀求,已被旁边的侍从眼疾手快捂住了罪,如杂草破布一般拖拽了出去。
那少年被拖出殿门时,正巧碰上了天妃舍脂,两眼顿时一亮,拼命挣扎起来,企图抓住舍脂的衣角求救。
舍脂却轻轻一扯纱衣,避开那少年,视若无睹地走了。
那少年绝望至极,好在他也不必绝望太久,殿外军士怜他身世悲惨,越过一众排队的宫人,先将他的头一刀砍下。
那头颅在血泊里顺着台阶咕噜噜滚了一阵子,便仿若融化一般,渐渐沉入血泊之中,连渣也不剩。
舍脂由始至终,连看也懒得看外头一眼,只提着裙裾款款迈入殿中,嗤笑道:“你哄着人家顺着你接话,偏又以此为由处罚,好不讲理。夫君这样天威难测,吓得妾身小心肝扑通乱跳。”
帝释天慵懒倚着软榻,扫了她一眼,也是勾着浅淡笑容,凉薄笑了:“朕血洗爱妃寝宫,将下至扫洒仆役、上至贴身侍婢的两千余宫人一个不漏斩杀,爱妃却气定神闲、姗姗来迟,当真好脾气。”
舍脂孤身前来,连个随从也没有——尽被绑在殿外斩杀了。
她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衣裙华美整齐,鬓钗Jing致,一丝不乱。
她怡然自得走上前去,坐在了软榻上,柔软熏香的身子贴着帝释天手臂,柔声笑道:“连妾身也是夫君的,这九十九仞天宫上下,自然也是夫君的,任凭夫君处置。更何况,夫君治下的天人多如蝼蚁,杀了便杀了,改日再补上人手便是……不过方才抓人抓得急,妾身只得自个儿梳头,好生费事,这才来得迟了,还请夫君莫要怪罪。”
帝释天垂目看她,轻轻托起她下颚,突然戏谑笑起来:“爱妃是朕的,九十九仞天宫是朕的,善见城是朕的,连六界众生都是朕的,偏偏那个天晶砂香炉不是朕的,偏偏卓潜……不是朕的?”
舍脂慢慢坐直了身,脸上笑容一点一滴褪去,只剩下满目寒霜与讥诮。
第113章 中计
“天帝……帝释天……”
舍脂换了坐姿, 侧坐在软榻边缘,目不转睛地注视帝释天,一面柔声唤道。
她嗓音又轻缓又绵长, 乍闻时柔媚惑人, 再细听却透着说不尽的讽刺嘲弄之意。
两厢对比时, 分外刺耳。
她这般忤逆至高无上的天帝,骇得殿中随侍的仆从宫人个个惊慌失措、面如死灰。
帝释天原本就喜怒无常、狠毒无情, 众生无论高低贵贱, 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连唯一的亲生儿子当年都能说杀就杀, 还有什么人是他放在心中的?
如今舍脂激怒他,只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殿中这数十个无辜天人也难逃一劫。
宫人们不由对舍脂生出了怨愤之心。
帝释天面上看不出喜怒, 一如既往笑容凉薄,只柔声道:“不装了?”
舍脂浓黑秀丽的柳叶眉微微蹙了起来,冷冷嗤笑一声,说道:“你心里有数,我心里有数,旁人却一个也没数, 装给谁看?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帝释天叹道:“圣父将你指婚给我时,你可不是这样。”
舍脂兀然一笑, 婷婷起身,抬手对着大门挥了挥,宝珠殿敞开的大门便轰然几声,齐齐关闭住了。
“一个也不许走。”天妃嗓音冷冽, 不含半丝仁慈。
先前有几个想要偷偷溜出去的宫人面如死灰,跪在地上的身子垮了下来。
若是先前离开宝珠殿, 虽说擅离职守有重罚,到底是个九死一生的活命机会。
如今被迫听闻天人界的禁忌秘辛,那却是十死无生,半丝侥幸也不剩。
但凡与圣父沾染上蛛丝马迹的关系,皆是祸及族眷的滔天大罪。提一提那两个字都要掉脑袋的。
是以除帝释天之外,无人敢提,往日连舍脂也不提。
然而眼下却变了。
舍脂封锁大门后,施施然走了两步,从一名瑟瑟发抖的侍从托着的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