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又问道:“此地又是何处?”
那小侍从竦然一惊,终于失声喊道:“大、大事不好, 太子妃失忆了!!”
顿时兵荒马乱、愁云惨雾。
待少年自己彻底醒转、冷静后,身边人却个个眉宇间染上愁色,连说话都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少年却无暇旁顾,独自将他醒过来的寝殿、与听闻平素里最常用以消磨时间的书房都仔细查看了一遍。
疑似身边侍从总管的青年自称名为乾达婆, 在那小侍从无心无肺喊出失忆二字后当机立断,封锁了消息。
又屏退众人, 拉着少年坐下来,三言两语就确认他当真是失忆了。
乾达婆俊雅温和,先将少年极欲得知的紧要事一一说了:“殿下你名讳沈月檀,是我音律一族的嫡长子,两个月前与太子阿朱那成亲,是天帝册封的太子妃。昨日许是贪玩,不慎误坠娑颇致迦湖中,昏迷了整夜。幸好今日醒了。”
少年听见沈月檀三字时微微心悸,显然是个极为熟识的名字。
然而听见太子妃三字,却彻头彻尾只觉怪异,排斥得很。
他不由摸了摸自己脸颊,疑惑问道:“我……我约莫是个男子?”
乾达婆温温和和笑起来:“殿下莫非连这个也忘了?天人虽然遵从古礼,然而并不刻板,纵有男子同男子、女子同女子相恋,真心要在一起,多半也是允的。只不过,宗室贵族们需要嫡子承嗣,正室之位总是留给女子的。”
少年心中疑惑愈发深厚,才要追问,乾达婆却柔和摸了摸他的头顶,柔声道:“也唯有如太子这般深情的男子,对你一心一意,才会力排众议,求天帝开恩,立你为太子妃。阿月,你须记着,无论太子做了什么,他总是为你好的。”
少年默然不语,唯有心中怪异挥之不去。他连自己是谁也全无记忆,更不记得与什么人有过深情厚谊山盟海誓,反倒在乍听太子厚爱他时,全心全意都排斥得很。
不过乾达婆好心为他解惑,他仍敷衍般应了一声,又问道:“太子如今在何处?”
乾达婆神色略有闪躲,更将少年先前两分疑惑加深到六分,他最后说道:“太子……进宫谢恩去了。”
谢恩?谢的什么恩?
少年才要追问,房外突然有人敲了敲门,有人低声道:“殿下,前些日子外院采买的账目有出入,如今相关人等已经奉命在议事房里候着了……”
少年听得一头雾水,乾达婆不动声色,微微笑道:“这些内宅琐事,殿下素来是交给卑职处置的。如今不知殿下有什么安排?”
那少年沉yin片刻,遂点了点头:“一切照旧便是。”
乾达婆便起身告退,留了其他仆从伺候。
那少年坐在原位一动不动,神色有些高深莫测,叫周围静立伺候的年轻男女们露出些许不安的表情来。
虽然不过一星端倪,仍是令少年看出些名堂。
他名为沈月檀,是此间王国太子的正妃,此事不应有假,也无人胆敢以此欺瞒。这是真的。
然而太子对他一往情深、以至于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立男子为正妃的事,恐怕是假的。应当另有隐情。
自他醒来至今,无人同他提过太子如何如何,连一句“您昏睡时太子来探望过”也没有;连一句“已派人禀报太子,他若知晓殿下醒来,必定欢喜得很,立时就要来见您”也没有。
他虽然全无记忆,却也知晓,若是伉俪情深,周围仆从绝不该是这般小心翼翼、对二人之事提也不敢提的模样。
少年不知自己这些判断从何而来,却十分确信结论,许是模糊中依然记得自己双亲恩爱的旧事。
乾达婆虽然对他并无恶意,却依然有诸多欺瞒,譬如眼下这账目对不上要去审查,便显而易见是个借口。
而周围侍从看不透他表情、胆战心惊的模样……却好似对他往日行径多有畏惧。莫非他失忆之前,是个喜怒无常、会肆意处罚下人的暴戾主子?
少年撑着下颌想不透,索性起身,心道既然我是沈月檀,我便四处找找线索,说不定便想起来了。
书斋有里外三进,两间做书屋,其余做书库。
二十来间库房里都立着密林似的书架,藏书极其丰富,沈月檀一时看不完,只得依照分类略微翻了翻。
有经史子集、有水文游记、有兵法谋略、有山医卜相卦各类杂家、有诗词戏曲、小说杂文,甚至还有几本夫夫闺阁秘戏的图画集,那上头图画个个Jing细秀雅、栩栩如生,十分靡丽。
只是沈月檀只看几行字便觉得两眼发黑昏昏欲睡,不由暗忖道:恐怕失忆前我就不爱看书。
书斋最南边的一间屋子被当做最常用的书房,书案边上除了文房四宝,还堆了些用过的宣纸。沈月檀一张张草草翻过,都是些练习的书画之作,一个笔力遒劲有力,端整谨严;另一个却横七竖八歪歪扭扭,笔迹全无力道与规范,如同七岁蒙童堪堪握笔。
不必细想也知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