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东西掉下来,好看的那种。”杨雍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妥当,只能用干瘪又直白的语言说道,“你听见他们说有流星雨?”
好的就更好了。
接近十一点,左邻右舍好像比往常吵闹,杨雍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张望了一下,很多人聚在楼下或是自家的阳台。阿重没骗到他一块洗澡,正不高兴,结果听到周围讨论,忽然开口:“流星雨是什么?”
天琴座只是生活的一段小插曲,离人们太遥远,琐碎日常更容易感同身受,比如四月即将步入尾声,天气渐热,大家都在讨论五月初的假期该如何度过。杨雍所在的公司规模不是很大,但效益平稳,对员工也比较友善,因此放假之类的一般不会克扣,只是有紧急任务才让人加班,给三倍的加班费。
但杨雍依然不愿意,他性情如此,喜好安静,能忍受对方喋喋不休这么久已经很不错。
不清楚他从哪里理解了这个词汇,猝不及防地,杨雍连声咳嗽,好一阵才缓和呼吸,偏头扫了他一眼:“用错词了,情侣、夫妻约会
阿重听话地放下手机,钻进被子,熟练地伸长手脚把人困在怀里。
“对啊。”阿重听觉敏锐,学着旁人的发音,“天,天晴坐?现在天黑了呀,怎么坐着看?”
“真无聊啊你这个人。”
睡前阿重在刷微博,他比杨雍新潮多了,但不爱发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看,看夜间弥漫的细雾,看人们拍今夜的流星。除了这些,他也喜欢新闻,或者娱乐的、好看的事物,比如某个博主传上来一小段调制鸡尾酒的短视频,酒水微蓝如晴空,令他觉得这肯定味道很古怪。
“在这里很好。流星要等多久才来?”阿重把脑袋伸出去些。做这个动作时,他很小心避开了阳台上养着的花,全是从店里买回来的,被老板娘调侃自家人就别总照顾自家生意了,磕碜。
“老杨,你呢?”
晚上也一起回家,超市旁边的商铺租出去了,是家连锁奶茶店,名气二流,但在这座城市很不错了,刚开张就好些人排队。阿重挑了两杯,拎回去拆了塑料的包装,倒进瓷盘,杨雍再把新鲜的水果切块,混在一起就是道简单的甜品,好吃。阿重却说下回不凑热闹了,费时费钱,还不如家里自己弄点东西简单。
杨雍被他逗得差点笑出来,及时收敛住神色:“天琴座,口琴的琴,就是你看到路口那个乞丐用嘴吹奏的玩意。座是广字头,座位的座,那是一个星星的名字。”
阿重对流星雨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急忙跟着进去,自觉占据沙发另一端,屏幕上正播放他们追了好几集的纪录片。最近他们看的是关于风土人情的类型,大概是杨雍想让他了解生活着的这片土地,对世界有更多认识,阿重欣然接受。
“谁知道。”杨雍平日很少关注这些,不清楚具体时间,摁下洗衣机的开关,转身进了屋里。
正巧今天大楼检查中央空调系统,办公室有些热,部长特意叫人买了冷饮送上来,杨雍被塞了一杯冰奶昔,冻手,用纸巾裹住杯子再慢慢地喝。同事们大都聊起了过几日的计划,有人要陪老婆孩子去玩,有人探望父母,有人则计划先睡个昏天暗地释放压力。倒是没打算去旅游的,哪怕有,也被这些年假期的人山人海景象吓坏了,就近走走便罢。
然而,阿重有自己的想法,得知五月初有好些天可以不上班,他格外高兴,从回家路上就一直嘀咕:“去玩吗?城里很多地方我都没去过……”
杨雍不喝酒,自然家里没有相关的东西,外出更不会特意去酒吧。阿重受了影响,对酒兴致缺缺,平常逛超市买的都是新鲜水果或者果汁,嗜甜,难怪有时候杨雍感觉他稚气。还有熬夜这一点,无论是为了玩乐,还是做爱,杨雍的体力和精神是跟不上的,由着他乱来,由着他神采奕奕。
“假期啊。”阿重每天和不同年龄层的客人打交道,见识多了,“感觉不一样。”
似乎察觉出什么,阿重决定改变思路,忽然开口:“那不去玩,去约会,只有我们两个人。”
杨雍顿了顿,瞥他一眼:“反正回不去。现在你待着的,叫地球。”接着他又补充,这些“雨”是燃烧的痕迹,人类目睹的时候,它们已经死去了。阿重更加佩服自己,竟然能穿过这么长的距离,安全降落。虽然之后立马动用了身体的全部能量,拟态成最靠近自己的生物,以求生存,但依然非常厉害。
杨雍猛地被提到,抬起头,没怎么深思就答道:“不去哪里。”
杨雍皱起眉头:“不去,到处都是人,平常周末也能出去。”
“睡了。”杨雍不由分说摁灭房内的灯。
阿重恍然:“原来如此。人类居然给星星也起名字……”他记起自己的来历,心想或许他也是从某颗遥远的星星上掉落,意外来到这里。“不知道我原来在的地方,是什么。”他脱口而出。
外面的人还在大呼小叫,有多少流星在这晚闪过天际呢?没人数得清楚,它们都飞快地消失了,那是来自无法衡量的距离之外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