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佑恭敬地回答:“天下安泰,何来大事?儿臣不过是听说父皇修习内外丹术,故而其拿来奉上上好的青纸。望父皇炼Jing化气,早日登仙。”
皇帝也不看他呈上来的青纸,高兴地说:“你这孩子有心了。”
杨佑腼腆地笑了笑。
弘光将硫磺、硝石研成粉末放入炉鼎内,用皂角引火,剧烈的火光突然亮起。
杨佑被吓得退后了半步。
弘光笑着说:“此乃伏火之法,可以消去金石毒性。”
等火熄灭以后,弘光又用生熟木炭兰斤拌炒,这便算是备好了一味药。
杨佑勉强点头笑了笑。
弘光提醒道,“陛下,该奉香凝神了。”
皇帝点头,拿着三柱清香走进了内室,弘光拉着杨佑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杨佑低声说道:“道长,我有些话想和您说。”
弘光跟着他来到了一个静谧处,杨佑开门见山地说:“上师,父皇真的要吃那种丹药吗?”
弘光笑着说:“殿下不必担心,我派修习外丹多年,更有修丹登仙之人……”
“你的丹药会对父皇的身体有影响?”杨佑早就从敖宸那里知道,人间已经没了凡人成仙的法子,弘光说的话,他半信半疑。
弘光含笑看着他,目光意有所指。
杨佑很快明白了他的暗示,脸色沉了下来,“上师,我想您是不是误会了,我并不需要用这种手段达成目的。杨佑还做不出这种谋害天lun的事情。”
弘光理着肘间的拂尘,“我并不是为了殿下才做这种事情,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杨佑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是在弑君!”
弘光不慌不忙地说道:“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陛下可曾有半分将天下放在眼里?我欲为天下除弊事,还天下清明。”
“混账!”杨佑皱眉怒斥,压低的声线里带着无可言状的怒火,“陛下再如何,他也是君,你不过是外姓草民,怎么敢做弑君之事?凭什么说自己是为天下除弊?”
“景王殿下!”弘光辩解道,“难道天下理所应当就是皇室一家的吗?天下万民,朝中百臣,他们为天下付出的,哪一个不比皇室多?江山社稷,以民危险,尸位素餐者,自当除之。”
“照你这么说,假如我是昏君,你也会杀了我?”杨佑怒道。
弘光毫不迟疑地点头,“是,殿下对我有恩,倘若有朝一日负于万民,我会。”
杨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
弘光摇头,说出了一番振聋发聩的话,“天下并非杨氏一家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国史并非杨氏一家家谱,是天下人的故事。”
杨佑哑口无言。
弘光继续说道,“易姓改号,是亡国,苛政食人,仁义充塞,民如草兽,亡的是天下。保国者,其君其臣rou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矣。”
“你……”杨佑被他一番话镇在原地,“你怎么会这样想?圣王、圣贤……”
匹夫粗野,是以天子顺天命以教化万民,使民安生,又选贤举能,替天子牧民。他只听说过圣人治国,却不知道匹夫也要肩负天下的责任。
弘光的想法对杨佑来说倒真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倘若人人都和弘光一样想,天下岂不是都乱套了?
然而杨佑却想不出反驳弘光的话来。
弘光显然也不想与他再辩论,“就算什么都不做,殿下,您知道陛下的身体究竟如何吗?太医院的人都不敢说,我却敢说,陛下外强中干,酒色享乐,Jing气早已损耗殆尽,只要再来一场病就可以……”
他顿了顿,“骊都冬寒,陛下很有可能撑不过冬天了,所有的一切都要在陛下下一场病之前做好准备。”
杨佑问道:“父皇身体空耗,上师敢说自己完全无关?”
弘光笑道:“是陛下要修习术法,是陛下要炼制外丹,药也是陛下自己吃的。天子之命,谁敢不从?我只是没有劝他罢了。王爷,我劝您一句,就算您现在跟陛下说,我要害他,他信我还是信你?”
杨佑呆住了,按照皇帝的性格,很大可能是信弘光,毕竟在他看来,弘光对他毫无所求。
确实,毕竟弘光只是想要他的命而已。
弘光道:“殿下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便好了。”
杨佑突然回味过来,“你上次和陆善见说九月初九景星出,也是算好了父皇的身体可能在之后出事?”
弘光点头。
杨佑无声地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最后说道:“总之,以后不要再给父皇吃那些奇怪的东西了,我不知道自然不知道,可我知道了,你就不能再做。还有,你找个机会和父皇说一下,让他不要沉迷云雨了。”
弘光点头。
他们等皇帝的焚香礼毕,一起进了屋子,杨佑把武宜之写给他的信交给了皇帝,他提前看过,里面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