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连沈常都不知道的事情。他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看侦探小说。
沈宁“啪”地合上书,惊起漂浮在光下的微尘。尘埃倏然上扬,被无形的气流冲成火箭的尾焰。沈宁瞪过来,目光凶狠而乖戾,像超市里用来分rou的剔骨刀,把赵邯郸切割得碎碎。他不由得退后两步,在沈宁几近冷酷的视线中无地自容。赵邯郸一下明白过来,对沈宁来说,自己永远是一个外人。他的好奇与关心是累赘且无聊的。
那是一瞬间的事,沈宁很快便收敛起那种目光。五点钟,下课的铃声在校园里响。先是静,而后喧闹鼎沸,只有他们所在的图书馆隔绝在外,始终保持难堪的沉默。
赵邯郸把垃圾扫成一堆,转头去拿簸箕。背过身的时候他心中讪讪。沈宁太不给他面子了。他只是想知道那是什么书而已。赵邯郸如此想,忽而又生出底气。一本书而已,图书馆里人人都可以翻看。他窥探的是书名,又不是沈宁。
那天沈宁借走了这本书,赵邯郸给他办借书手续时故意把书名念出声来:“《漫长的告别》。”沈宁皱起眉,赵邯郸也动了动他的眉毛,不过是挑眉。他笑道:“看完了借我?”嘴唇左边的弧度比右边更上翘,玩世不恭的模样。林孤芳曾说他微笑的方式很像他父亲。由此可见,她说她不记得那个人的样子是假话。赵邯郸不拆穿她,既然她已决定忘记那个人。他不必拆穿她。
沈宁从他手中接过登记好的书,若无其事地说:“等我还了,你再借不迟。”
这一周过去后换其他班的同学值班,沈宁借书的记录被发现。他当时算是校园里的少女杀手,长得帅学习好,家里又有钱。那本书之后的命运就是在许多女生手里轮转,当时大家都还很天真,以为跟喜欢的人拥有过同一件东西就可以离他近一些。赵邯郸觉得这或许是商机,下一次轮到赵邯郸值班时他把沈宁的名字输进去搜索,才发现他只借过一本书。
为了不让赵邯郸得到,他第一次借书。
☆、洗澡
其实这地方不太能算别墅。楼上是花房,基本不用,最多是晒晒太阳。如果沈宁能忍受的话,赵邯郸会支点架子来晒衣服。一层有一百多平,一进门是玄关,而后是客厅,沙发很大,足够四个人坐,茶几上放着凉水壶。电视嵌进墙体,没人看也不会落灰。厨房跟客厅连在一起,有很长的流理台,外面可以吃饭,里边可以做饭。厨房里放了洗碗机,水池加装净水器,底下是厨余粉碎机,很方便。还有微波炉烤箱咖啡机之类的,应该都是宋之奇留下的,他在沈家平辈里算是最接底气的一个,不像沈宁,连饭都不会做。
客厅左边是卫生间,有淋浴和浴缸,赵邯郸觉得满意,这样方便他洗沈宁。右边是卧房,本来是两间,宋之奇打通了中间的墙壁,靠墙放了两个奇大无比的柜子,学医的人要看的书实在太多。打通后空间大了不少,书房和床铺之间有相当宽裕的距离,足够两三个人一起坐着玩牌。赵邯郸让人新铺了软地毯在上面。沈宁踩上去,表情奇异。大概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活动空间会最大幅度地局限在这里。另一边是吊柜,整齐的一排,颜色是沉稳的棕色,底下是榻榻米,可以坐也可以睡觉。赵邯郸早早把自己的被褥在这里铺好,蛮好的,沈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他。晚上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他领着沈宁走过两圈,张妈在他们身后忙着铺地毯。昨天才量的尺寸,再怎么赶工也只做好了一部分。“地方小一点好。”赵邯郸说。他想沈宁住惯了和悦园那种房子,恐怕不知民间疾苦。谁知沈宁立刻反驳说:“我住过宿舍。”
“诶?”
赵邯郸没有想过这一点。在他观念里,沈宁在南都上了大学,像宋之奇一样住家里或是租房子就行了,他不像个会住宿舍的人。
“不过时间不长。”
赵邯郸笑出声音来。
“何必呢。”他说,“难道我不知道你几斤几两?你要住宿舍,家里同意吗?那么多人就靠着你住在和悦园里领工资。”
要换了他,早把和悦园卖掉,自己在市中心找个地方住着。又轻松又简单。他一刻不想回那里,过去张开了口要把他吞进去。
沈宁说:“那是我的东西。”
意思是我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你管不着。赵邯郸无话可说,他签字放弃财产后就无话可说。事实上当时他去洛川上大学也有这么一层原因:南都的一切都属于沈宁。他在这栋房子里,只是个寄居蟹,沈宁随时可以把他从壳里剥出去。那会很疼。所以他选择先爬出去。
对他去洛川上大学的事情沈宁没说什么,他自己必然是要留在南都的。赵邯郸走之前他给了一张银行卡,用的是沈宁的户头。这让赵邯郸感觉不良,仿佛他去了洛川还在寄居。因此一去报道就申请了助学贷款,到现在那张卡还是分文不少。不知道沈宁有没有关心过金额的增减,赵邯郸如此节省他的财产,他也不说一声谢谢。
天很快就暗下来,张妈说每天会有人来给少爷打扫卫生做饭。赵邯郸说有必要每天么,我们两个人能翻天?打扫卫生每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