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哥哥。”赵邯郸斩钉截铁地说。
医生又笑了,这次的笑容让她像一个母亲。赵邯郸很喜欢她,如果她再年轻二十岁,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理想女性。
“你们确实长得有些像。遗传学给了你们同样深邃的眼窝。”
赵邯郸开始憋笑。沈宁在他身边僵硬。
“真的很像吗?”
顾医生微微笑:“真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回去后沈宁对他说:“你说,会不会真的……?”
“什么?”赵邯郸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他停下拉窗帘的手。沈宁坐在地毯上玩一个六面刻字的魔方,细碎的阳光水珠般跳跃在他手上,仿佛他是一株被浇灌的植物。
“我是说,”他重申,把魔方来来回回地拨弄,“有没有可能?”
“不!没有!”!赵邯郸被他话中的深意吓得往后蹦三蹦。他断然否决,“我真的不是。”
但沈宁怀疑这问题已有很久,如今根深叶茂,不是赵邯郸几个字的否认就可能更改。他冷静地说:“我爸从来没有带人回过家,除了你妈妈。”
“而且她还带着一个十五岁的儿子。”
“有传言说你是他结婚前的私生子。”
赵邯郸真是哭笑不得。他一直以为沈宁是不会信这个的。与其说沈宁和他长得像,不如说沈宁同林孤芳眉目酷似,再武断一点可以说他妈妈跟沈宁的母亲有相似的美丽。如果沈常有心遴选,他跟沈宁有一两处相似无可厚非。
“我有对我爸的印象,绝对不是沈常。”赵邯郸说。虽然记忆不清,但他有印象。“而且我妈也说过你爸从来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我妈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的。如果我真是,她才不会忍气吞声,早就带着亲子鉴定书上门了好吗,还能消停到我十五岁?”
沈宁抱膝思考了一会儿,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有些遗憾。赵邯郸在旁适时补上一句:“你就这么想名正言顺喊我一声‘哥哥’?”沈宁循声砸去魔方,正中赵邯郸手臂,他唉哟一声捡起魔方,重新放到沈宁手上。
“你这还没拧回原样呢。”他说道。
整个下午沈宁都在跟魔方做斗争,把公式抛之脑后,只专注于触摸和记忆形状。触觉是全方位的,绕圈摸索再用指腹拓印出形状。某种程度上也可说是新奇的体验。赵邯郸曾在沈宁身边路过,询问他是否需要喝水。但沈宁全身心沉浸在体验中,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赵邯郸在家中愉快地隐形。他换鞋出门,在周边逛了两三个小时,意外发现一家宠物店,走进去看了看,有猫有狗,一只金毛趴在栏杆上雀跃地吐着舌头。他在金毛面前蹲下来,那个聪明的家伙体贴地压低身体,在赵邯郸伸手触摸时呜呜舔起他的手心。
金毛犬很适合做导盲犬。
如果让沈宁知道他在想这个,肯定会大发雷霆。
之前他有跟沈宁提到学习盲文的事情。沈宁以若干破碎的杯子向他致意。赵邯郸闭了嘴,扫干净地上的残屑。难道他不该吗?至少可消遣沈宁的无聊。但沈宁宁可无聊至死,也不肯承认这背后的意义。赵邯郸把自己的念头掐断。沈宁太敏感,太容易过敏,带一条狗回去只会惹怒他。他就是这样,你可以很轻易地激怒他,但若想要取悦他,比奔月还难。
赵邯郸拍了拍金毛的脑袋,略带遗憾地离开,回去路上在水果店买了荔枝和梨子。他用水把荔枝泡起来,青红带刺的壳划过他的手指。沈宁还坐在原地拧转魔方,一转一转,像是久坐不动的人活动颈椎,咔嗒咔嗒地响。赵邯郸听得背上发毛,跑去客厅看电视,调高音量盖住卧室的动静。他调换了几个台都放着无聊的连续剧,赵邯郸干脆看起电视广告,主持人拿着一口锅奋力介绍,那口无辜的平底锅在人手上传递,卖东西的人一个比一个卖力。赵邯郸拿广告做背景音,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玩得有些入神,沈宁喊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沈宁坐久了腿脚发麻,地毯上找不到着力点,他头重脚轻跌了两三次,才忍住气喊赵邯郸的名字。魔方从他膝上掉下来,一路骨碌滚到赵邯郸脚下,正方形体面地站在地上,一面也没有还原。赵邯郸拉起沈宁,又捡起魔方,他犹豫一霎,还是说:“不错嘛,至少有一面是对的。”
“赵邯郸,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沈宁说道。
“你说谎。”
☆、谎言
赵邯郸被领到沈家的时候沈宁不在,换季时节他过敏严重,躺在医院里输ye。当他回家时赵邯郸已经登堂入室,坐在庭院老树下百无聊赖地发呆。花架上种着许多花木,乘凉的屋廊上堆卷紫藤和绿萝。正值暮春,草木繁秀到了极点,赵邯郸却无看花的心思,他揪下一朵杏黄月季,一瓣一瓣撕开花蕊,最后将零落的残花扔到树根下,换过一朵继续撕扯。
他坐在树下,被深浓的影掩得密不透风,五官暗暗的,只唇边略略勾起一道笑弧。嗡嗡嗡。蜜蜂在花架上飞,颤动双翅避让赵邯郸挑选的手。他总挑开得最大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