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波立刻咬回去,郑鸿唇上血拉拉一道大口子,皮开rou绽,嘴角还留着牙印。血滴下来,沾shi了他纯白的衬衫领。
足够了。郑鸿说道。
继续去吹嘘吧,随便你怎么说我。
他知道李无波只把他当作一条狗。放养几年就不认家的狗,不是一条好狗,见到主人居然还不摇着尾巴上赶着舔他的手,不是一条好狗。但他本来就不是狗。
明明是他说要结束的吧,用那张漂亮的脸熟稔地说着体面,郑鸿也同意,体面来体面去,他称他的意,怎么李无波还是心里不舒服。非得要跟他前女友一样要死要活闹几回,他才能感到自己的魅力一如往昔?不值几个钱的虚荣心才能得到满足?
李无波气得没说话,他坐上摩托直接冲出,连头盔都没戴。心火汹汹烧着,他去跑盘山公路,引擎轰鸣了一圈又一圈。血ye早已干涸,迎风拉扯时隐隐作痛。在山顶上他掏出手机,女伴的名单长之又长划不到底,甚至让他有计数的冲动,把一个数字甩到审计师脸上,反问他难道我会缺少谈资?但他脑子里只想再回去见郑鸿,把他们四年前没吵完的架吵完。
他们很少吵架,大多是李无波冲郑鸿单方面地宣泄情绪。郑鸿总是静静听着,顺手洗个水果,对话题内容不予置评。他会削皮,一道不断地拼出苹果样。李无波为他这点巧思很给面子地吃几口,然后丢到一边。郑鸿就用小刀削掉一部分,把剩下的吃掉。
这是理所当然的。李无波这么认为。郑鸿读高中几乎没花钱,李无波把旧衣服丢给他,自此后郑鸿把每条裤子都当九分裤穿。尽管他十分拮据,但他从未动过卖掉衣服的念头,一次也没有。
在宿舍里,郑鸿打开衣柜,时兴的名牌堆满衣架,也许李无波只是想要两个衣柜。他自己的两件T恤孤零零摞在一边,并不配用衣架撑起,同处一室是如此不合时宜。
郑鸿今天下班很晚,有同事临时头痛,他不得不接手一部分工作。在公司只胡乱吃了点泡面,到晚上越发饿,郑鸿从窗户往楼下看了看,隔壁小吃街的灯还没有黑,可以随便吃点东西。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因为是老小区,所以没有门铃,郑鸿还分辨了一下是不是晚归的邻居。猫眼被倒贴的福字堵住,他只好打开门。
门外是一身正装的李无波。
“你来干什么。”郑鸿没戴眼镜,头发耷拉的模样远比穿西装时年轻。
李无波站在门外看了他一会儿,微微挑眉。
“饿了,有没有东西可以吃。”
把门关上吧。有个声音对郑鸿说。但另一个更强势的声音压下了它。几百几千次转身避让,它叫做习惯。
要他关上门,把楼道里的黑暗甩到李无波脸上,再过十年他也做不到。
因为李无波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来了,已经是表达歉意的一种方式。
郑鸿让开半边,把李无波请进去,自己顺道出门买饭。大少爷吃什么都三分钟热度,只有烤鸭会多看几眼,所以买什么都无所谓。小吃摊还有几个没收,郑鸿零零碎碎买了些蒸饺小笼包,打包了两碗清汤麻辣烫。
回去路上他有些恍惚,四周黑漆漆,夜色浓稠地包裹,粘住他的脚叫他驻足停留。不甚明亮的路灯拉长影子,一直投射到无限遥远的过去。那个少年提着同样的东西,同样站在路灯下,思考即将来临的命运。
但命运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门关上了,李无波在郑鸿家里打起转,皮鞋叩击在地板上难言的清脆。他才不管会不会扰民呢。
布局没有怎么变,只是重新装修了一下,老小区没电梯,索性一次把家具换了个遍。他看向白的墙,重新粉刷后的雪白,反而使不大的房间越发逼仄。他想到曾经,曾经他手握马克笔涂鸦,英文标语、老师的大头画,因为郑鸿家不值钱,所以他尽兴涂写,诚心给他找麻烦似的,从不管他在老家的姨妈会如何苛待郑鸿。在客厅某处,左边偏下的地方,李无波随手写上“小六”,指定郑鸿必须坐在左边位子,现在去摸,似乎还能从油漆下感到一点往日的凹凸。
李无波忽然有一种不安,就像某次他上门兴师问罪却遇见另个无辜母亲。高高在上的视角一下被砸进地里,他不敢想自己在郑鸿心里是什么形象。
他坐下去,又站起来,环视周围,在屋子里盲目踱步。还是走吧。早就说过不要再继续了。但双腿如同熔胶固定在地面,这样离开太没有底气。可他跟郑鸿又有什么对不对得起。他不欠他的,反而郑鸿欠他恩情。
李无波说服了自己,飞快地打开门,楼道里黑洞洞,脚步像掉进地底深坑,沉闷的声响在楼梯间滑动。他担心会遇到他。他不能允许郑鸿看见他落荒而逃。
但他已经在那里了。
郑鸿靠墙站着,手里提着几个塑料袋,里面冒着微弱的热气。他两分钟前已经走到楼下,却选择守株待兔。
李无波僵在门口。
对面熄灭一盏窗,有人伸手关灯。电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