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面颊,方知他醉意已深。沈宁不喝酒,但酒品很好。他不吵不闹,安静得很,只趴在浴缸上打瞌睡。偶尔抖一抖睫毛,似是要醒,很快又被酒精重新拽回睡梦中去。他呼吸,浅浅撩动水面,一团梦的影子在扑朔,赵邯郸的指从上掠过,除了水雾什么也抓不住。
沈宁醉了,今天当然是早早睡觉。九点半赵邯郸就熄了灯,躺在他的榻榻米上玩手机。岳霄最近忙得很,白天找工作,晚上去看店,聊了没两句就要顿一顿,估计正在另一端哈欠连天。赵邯郸难得清闲,故意去刺激他,说自己现在做做家务就日进斗金,你岳霄是学不来。岳霄回他一个“去死”,问他照顾病人感觉如何。赵邯郸往床上看了看,沈宁已经蜷成猫儿似的小团,黑影凄凄的,他便回说很压抑。虽然门是打开的,但好像又被人从外面钉死了,怎么说好呢,像电梯。
岳霄在那边琢磨了一番,没琢磨透,便提起赵邯郸留下的绿植。跟你说话有提醒到我,不然我又忘浇水,再几天都要死了。赵邯郸打了一长串的“哈哈哈哈”过去,但他脸上并没有笑。岳霄说他还没有搬家,因为原来的地方离学校近,他发现校园卡还能用,最近都去学校里吃饭,省钱。新生快开学了,陆陆续续往学校里搬,校园里总有许多车。上次他去打篮球,遇见一辆骚包的阿斯顿马丁,停在校门口,不知道是送人还是等人。
说完了岳霄还意犹未尽,再三跟赵邯郸重复道,那车真的好看。
嗯嗯嗯。赵邯郸说。岳霄说得了吧你可真敷衍,不聊了,我上班去了。拜拜。
岳霄结束得干脆利落,赵邯郸挑挑眉。他确实对车不是很感冒,到现在驾照都没考。虽然朋友总说以他对交通法规的熟悉程度,说不定可以一遍过,但对赵邯郸来说,还是坐在别人车上更有安全感。经验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积累出来的东西。
他正想着,在床上睡觉的沈宁翻了个身。一只手越过床缘在赵邯郸面前划拉,差点打翻他的手机。他一时被吓住,只看见沈宁愈发向下够出了手。
“赵邯郸?”沈宁含糊地问。
大概是被手机的光扰了。赵邯郸按灭屏幕,让沈宁握住他的胳膊。
“你睡醒了?”
沈宁又向外趴了一点,背光的脸糊成一团。赵邯郸心里发毛,他忽然想到沈宁根本不见光,他有什么好待机的。于是重把光打开,沈宁的脸在发丝间隐现,眉头微蹙,露出鲜少的、少年时代的稚气。
“我想去洗手间。”
“啊?……哦。”赵邯郸很快反应过来,从榻榻米上爬起来,自己也有些头重脚轻。沈宁挂在他肩上慢悠悠地走。如果说之前的沈宁是一堆干瘦的骨头,那现在的他就是一簇弯折的萎草。他干瘪的手指抓住赵邯郸T恤领口,指节刻进去,留下绯红的斑。赵邯郸被抓得生疼,他忍着痛去开灯。穿过客厅是不小的工程,赵邯郸甚至出了汗,他把沈宁丢进浴室,沈宁便攀着新装的扶手一路走过去。
赵邯郸自己对着镜子照,眼下有很浓重的青黑。从回来南都之后他就时常失眠,总是辗转反侧想起许多以前的事情。想的最多的当然还是他母亲,她冰冷的手指点缀着赵邯郸的梦境,玫瑰的香气从破碎的香水瓶里冒出来,像旧时的梦还魂。
沈宁走出来,对着水池干呕。他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只吐出一些酸水。赵邯郸递给他一杯水,沈宁半含在嘴里漱口,抬起头时脸色已冷静很多。赵邯郸把他扶回去,沈宁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赵邯郸躺回去,半心半意划着手机。沈宁的呼吸声在他头上轻忽地响,有节奏地起伏,只是很快这节奏就变得紊乱,沈宁小小地挣扎着,像是在梦里长跑。赵邯郸放下手机,对着天花板发呆。任是他双眼看到发涩,睡意依然迟迟不至。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似有若无的玫瑰香气自时空缝隙中幽幽渗出,在感官中无孔不入。赵邯郸的叹息被枕头吃进去,柔软的绵承住他,连人带枕头一同沉进钝重的海水里。海水里漂浮着避难的救生圈,也许是他错看,不过沈宁正抓着一个飘在更上层的水面。
赵邯郸漂在中间,也不用呼吸,这感觉让他想起童年时跟妈妈一起去游泳的经历。他一头栽进水里,看到花花绿绿的泳衣和许多条白腿,它们像鱼一样游动,在瓷砖营造的碧蓝中逡巡。头顶闪耀着阳光,潋滟灿烂的一大片光晕。他伸了手去触,手指是小孩子的短小,于是便触不到。隐约有人在呼唤他,喊着邯郸邯郸,声音被水扭曲,像女人又像男人。然后一双手托着他的肋,把他从水里举出来,赵邯郸暴露在太阳底下,先是一阵热,然后四肢都簌簌地发起抖,冷意冻结住他的肺,直到林孤芳打了他一巴掌,喷掉嘴里含的那口水,他才学会喘气。
找死啊你。林孤芳恶狠狠地骂他。她把他推上岸,像故事里的美人鱼。赵邯郸讷讷地喊她妈妈,被塞了一个小桶在手里。接下来的时间他不停地舀水,想把巨大的池子给舀干。
妈妈……赵邯郸想到她。没等他想完,便昏昏睡去。
☆、残梦
做梦的人会知道自己在做梦吗?
沈宁知道自